金秋时分,刚刚成年的朔子决定离开家乡。
一
金秋时分,落叶的季节,朔子决定离开家乡。一年中的这个时刻,火车上的游客最为稀少。
铁路桥下,金黄的麦穗如同海浪一样起起伏伏,远处并行着的高速公路像黑色的布条,蜷缩在山脚下。朔子坐在乡下大宅的落地窗前,将景色尽收眼底,想象着不久后自己出行时的情景。
他不想引人注目,于是只通知了认识最久的几位朋友。
要赶在麦穗再次变成绿色之前离开,朔子想到。朔子担心自己的心境随着季节的分明而起伏。他是一个脆弱的人,害怕四季变化带来的暗示。
朔子的父亲是乡镇内有名的企业家,拥有几间效益相当好的工厂。去年父亲突然离世,经营家族企业的重担便落在了朔子的肩上。朔子渴望着这个位置,但未免来的过于突然。
深夜饮酒时,朔子想起那些不得不裁掉的工人便头疼欲裂。
和农民出身的父亲不同,朔子长得白皙,身材高大,是个十足的美男子。
朔子从小就曾被许多人预言:“会有很多人为你神魂颠倒的。”还有人跟他说过:“真希望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家伙。”
他从小被送到大城市念书,照顾他的是和父亲常有往来的商人。他约四五十岁,身材矮小四肢粗壮。因为他过度发达的两颊和窄小的眼距,朔子在背地里叫他“仓鼠”。父亲一开始觉得失礼,后来也跟着朔子这么叫起他来。
高中刚刚毕业的时候,朔子搬到位于闹市区的一间公寓里,仓鼠也一个人住在那栋楼里。朔子享受着独居和没有课业的自由。
稚嫩的年龄非但没有成为他和女性之间的阻碍,反而成为了他的杀手锏。
“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,比你成熟多了。”女生一边扣起衬衫一边说。她从地上捡起白色的衬衫和黑色丝袜。
“这样不是挺好吗?”朔子差点脱口而出,到了嘴边,话却成了: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谎言和烟雾一起从他口中缓缓流出。
“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?这样可是要被很多女性骗的哦。”她在床边找到了自己的皮衣,用手理了理散落在脸上的头发。
“明天,我还可以来吗?”
“可以。我还不打算回老家。”朔子仰面躺在洁白的床单上,他此时有点舍不得眼前的这个女生。
“反正离春节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。”
“三个月一直和你泡在一起的话,我有点吃不消。”
没有回答。
除了夜晚的时间,此时眼前的这个女生的一言一行正在暴露着自己的脆弱。利用着自己的外表和年少气吸引异性,再展示自己真实的一面,更多的女性也因此寻味而至。朔子喜欢这样。
朔子迷迷糊糊着,逐渐有点困意了,拉起被子准备睡觉。沉默一直持续到开门。
“就算是我养你,也不行吗?”
轮到朔子沉默了。这次的沉默有点需要忍耐,但朔子已经是冷漠的高手。
门关后,房间暗成一片。女生从走廊经过,窗户上映着她的侧影和风吹起的稀稀落落的长发。高跟鞋的声音慢慢移向远处,又到朔子的身下,逐渐消失。门口的塑料袋还在无力地飘摇着。
过了许久,仓鼠敲开朔子的门:
“晚上注意音量,邻居也在投诉了。”
“真不好意思。”朔子背后的烟雾涌入晨间的楼道,在阳光下翻腾。
仓鼠侧开身子,朔子以为他要告辞了,于是准备关上门。
门被另一只手拉开,是站在仓鼠身旁的一位女子。女子身材娇小,皮肤比朔子还白出一个度。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白色连衣裙。头发随意地散在肩上,嘴唇如樱桃般娇小。她和仓鼠保持着尴尬的距离与体态,仿佛父亲和青春期正在发育的女儿。
朔子想起了一些醉酒时候的记忆。
这名女子是公寓的管理员。有一次,朔子在外面喝的烂醉回到公寓,连独自乘电梯也做不到,如一滩烂泥睡在电梯前。
她打开房门,出现在楼道:“你没事吗?”声音很小,就连声控灯也无视了她。楼道里只有管理员房间昏黄的灯光。
“可以去你的房间吗?”朔子说完胃中一阵翻涌,变成一声闷哼。
就这样,朔子那晚轻易地成了她的掌中之物。
“这么下去,我可保不了你。”仓鼠转身准备离开。管理员没有反应。
朔子觉得他必须要说点什么。他凑到管理员的耳边,温柔地说了一句:“再见。”
在他们消失在电梯之前,朔子觉得,再见这个词,以后他应该多说一些。